The Project Gutenberg eBook of 魏鄭公諫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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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tle: 魏鄭公諫錄

Author: Fangqing Wang

Release date: April 25, 2008 [eBook #25161]

Language: Chinese

Credits: Produced by Yan-Qiong Hua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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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roduced by Yan-Qiong Huang

諫詔免租賦又令輸納   太宗初即位,詔關中免二年租賦,關東給復一年。又有敕:「已役已納並遣輸了,明年總為準折。」公諫曰:「臣伏見八月九日詔,率土皆復一年,老幼相歡,式歌且舞在路。又聞有敕,丁巳配役,即令役滿折造;於物亦遣輸了,待至明年,總為準折。道路之人,咸失所望。此誠非平分萬姓,均同七子。然下民難與圖始,日用不知,皆謂國家追悔前言,二三其德。臣竊聞天之所輔者仁,人之所助者信,陛下初膺大寶,億兆觀德,始發大號便有二言,生八表之疑心,失四時之大信。如國有倒懸之急,猶必不可為,況以泰山之安而輒行此事,為陛下為計者,於財利則小益,於德義則大損。臣誠智識淺短,竊為陛下惜之諫簡點中男入軍   簡點使出,右僕射封德彝等並欲令取中男,敕三四出。公執奏不可,德彝重奏稱:「今見簡點使云:『中男內大有壯者。』」太宗怒,乃出敕:「中男雖未十八,身形壯大,亦取。」公又不肯署敕,太宗召公,作色讓之曰:「男若實小,不點入軍;若實大,是其詐妄。依式點取,於理何妨邪如此固執,不解卿意。」公正色曰:「臣聞竭澤而漁,非不得魚,明年無魚;焚林而畋,非不獲獸,明年無獸。若中男以上盡點入軍,租賦雜傜將何取給然比年來,國家衛士,不堪攻戰,豈為其少邪但為禮遇失所,遂使人無鬥志。若多點取人還克雜役,其數雖多,終是無用。若精簡壯健,遇之以禮,人百其勇,何必在多陛下每云:『我之為君,以誠信待物,欲使官人百姓並無矯偽之心。』自登極以來,大事三數,皆是不信,復何取信於人?」太宗愕然,曰:「所云不信是何等也?」公曰:「陛下初即位,詔書云:逋租宿債,欠負官物,並悉原免。即令所司列為事條,秦府國司,亦非官物。陛下自秦王為天子,國司不為官物,其於官物復將何有又關中免二年租賦,關外給復一年,百姓蒙恩,無不欣悅;尋更有敕云:今年白丁多已役訖,若從此放免便是虛荷國恩;若已折已輸,並令總納,所免者皆以來年為始,散還之後方更徵收,百姓之心不能無怨。已徵得物,便點入軍。來年為始,何所取信又共理所寄,唯在縣令刺史,年常檢閱,並悉委之。至於簡點,即疑其詐偽,望下誠信,不亦難乎?」太宗曰:「朕向見卿固執,疑卿蔽於此事,今論國家不信,乃是人情不通。朕不審思,過亦深矣,行事往往如此,天下若為致化。」乃停取中男,賜金甕一口。   諫復厖相壽任   濮州刺史厖相壽,貪濁有聞,追還解任,自陳幕府之舊,太宗深矜之,使人謂之曰:「爾是我舊左右,今取他物,祗應為貧。賜爾絹百匹,即還向任,更莫作罪過。」公進諫曰:「相壽猥濫,遠近所知,今以故舊私情,赦其貪濁,更加以厚賞,還令復任。然相壽性識未知愧恥。幕府左右,其數甚多,人皆恃恩私足,使為善者懼。」太宗欣然納之,引相壽於前,謂之曰:「我昔為王,與一府作主;今為天子,為四海作主;既為四海作主,不可偏與一府恩澤。向欲令爾重任,侍臣云:爾若重任,必使為善者皆不用心。侍臣所執既是,便不得申我私意。」乃賜物而遣之,相壽默然,流涕而去。   諫斬叱奴騭   侍御史仲素奏:「慶州樂蟠縣令叱騭盜用官倉,案驗並實。」太宗令斬之。中書舍人楊文瓘奏:「據律,不合死。」太宗曰:「倉糧,朕之所重,若不加法,恐犯者滋多。」公諫曰:「陛下設法,與天下共之,今若改張,人將法外畏罪,更復有重者,又何以加焉。」太宗從之。   諫武官起服   武官丁艱憂,屢有起服者。公諫曰:「國家草創之初,武官不格喪制,天下今既安定,不可仍奪其情。必有金革之事,自有墨縗之經。」太宗曰:「朕思之,然為武事未息。如不可,即止。」   諫討擊馮盎   嶺南諸州奏馮盎反叛,前後奏者數十輩,乃命將軍藺謨、中郎將牛進等,發江嶺數十州兵以討之。公諫曰:「中國初定,瘡痍未復;嶺表瘴癘,山川阻深,兵運難繼,疾疫或起,若不如意,悔不可追。且反形未成,無容動眾。」太宗曰:「嶺南告者,道路不絕,奈何云反形未成邪?」公曰:「馮盎若反,即須及中國未寧時。交結遠人,分斷險要,破掠州縣,署置官司,何因告來數年兵不出境凡所告者,皆論田洞,此則不反之狀昭然可知。陛下未有使人親往觀察,即來朝謁,恐不見明,所以遷延,苟避罪戮。今若遣所司,分明曉諭,彼既懷誠信,又喜於免禍,必不勞師旅自至闕廷。」太宗乃罷兵,令前蒲州刺史韋叔諧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淹充使。即至,盎即遣其長子智戴隨叔諧等入朝。太宗曰:「初,嶺南諸州咸言馮盎反,人皆勸朕須振兵威,言者既多,不能無惑。唯魏徵以為千石之弩,不為鼷鼠發機;大國之師,豈為蠻夷興動。勝之不武,不勝為笑,但懷之以德,必不召自來。朕命一介使人,遂得嶺表無事,不勞而定,勝於十萬之師,徵不可不賞。」乃賜絹百匹。(蒲州,蒲阪也,今河中府)   諫科祖孝孫罪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人皆以祖孝孫為知音,今教曲多不諧韻,此其未至精妙為不存意乎?」乃敕所司,令定其罪。公進諫曰:「陛下生平不愛音聲,今忽為教女樂差舛,責及孝孫,臣恐天下眙愕。」太宗曰:「汝等並是我腹心,應須中正,何反附下罔上,為孝孫為辭。」溫彥博拜謝,公及王珪進曰:「陛下不以臣等不肖,置於樞近,今臣所言,豈是為私不願陛下責臣至此。臣常奉明旨云:『勿臨時嗔怒即便曲從,成我大過。』臣等不敢失墜,所以每觸龍鱗。今以此為責,祗是陛下負臣,臣終不負於陛下。」太宗怒猶未已,懍然作色。公曰:「祖孝孫學問立身,何如白明達陛下平生禮遇孝孫,復何如白明達今過聽一言,便謂孝孫可疑,明達可信,臣恐群臣眾庶有以窺陛下。」太宗意乃解。   諫決王文楷杖   裴寂坐事免,放歸鄉宅。寂表乞住京師,久而不去。太宗大怒,長安令王文楷坐不發遣,令笞三十。公進諫曰:「裴寂所為事合萬死,令陛下念其舊功,不置於法,唯解其官,止削半封,合流之人尚自給假,況寂放還鄉宅。古人云:進人以禮,退人以禮。臣愚以為,文楷識陛下恩貸,見寂是大臣,不時蹙逼,論其此情,未合得罪。太宗曰:「朕令寂拜埽,豈非禮邪!」乃釋文楷不問。齋   諫皇甫德參上書以為訕謗   太宗謂房玄齡等曰:「昨皇甫德參上書言,朕脩營洛州宮殿,是勞人也;收地租,是厚斂也;俗尚高髻,當是宮中所作也。此人欲使國家不役一丁,不收一租,宮人皆無髻,乃稱其意耳。事既訕謗,當須論罪。」公進諫曰:「賈誼當漢文之時上書云:『可為痛哭者三,可為長太息者五。』自古上書率多激切,若不激切則不能起人主心,激切即似訕謗,所謂『狂夫之言,聖人擇焉』。惟在陛下裁察,不可責也。」太宗曰:「朕初欲責此人,若責之,則誰敢言者。」因賜絹二十匹。   諫國家愛珠   使者從奚契丹中返者,太宗問其土俗,對曰:「最愛肉珠,以數百珠博一馬。」太宗曰:「何為愛重此物?」對曰:「穿以係頸及交絡身。」太宗哂之。公曰:「此物誠不足重,人各有所惑。西域諸賈,愛重珍寶,若遇好珠,則傾家市取,乃劈肌膚,藏之於身內,此人有所經過,咸共敬重,其意所須,莫不資給,人聞皆以為笑。然國家今日亦太重之。」太宗曰:「魏徵即以我為一胡也,事皆如此。往者見林邑使人,每旦磨沈水等諸香,用涂身體,皆共笑之,以為虛費;我今愛重此物與彼亦何異乎有識者還共笑我耳,安可不深思也。」   諫西域諸國入朝   高昌主麴文泰將入朝也,西域諸國咸欲遣使,乃敕蕃人壓怛紇乾使,往西域引諸國使入朝。公諫曰:「中國始平,瘡痍未復,若有勞役,則不能安。往年高昌主來入貢,馬才數百匹,所經州縣猶不能供,況復加於此也。若任其興販,邊人則獲其利;若引為賓客,中國則受其弊矣。漢建武二十二年,天下寧晏,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,光武不許,不以蠻夷勞弊中國。今若許十國入貢,其使不減千人,使緣邊諸州,將何取給事既不濟,人心萬端,後方悔之,恐無所及。」太宗然共議,乃追壓怛紇乾還。   諫科圍川縣官罪   或奏云:「右僕射李靖、侍中王珪,奉使九成宮,還,至圍川縣,有宮人先舍於令廳,靖等後至,乃移卻宮人,安置靖等。又,近有宮人使至始平縣,縣令已安置訖,右丞裴載家口後至,移動宮人,不加禮敬。」太宗聞之大怒,曰:「此等官職都不由我,皆由李靖、王圭等乎?何見李靖王珪等如此,見我宮人都不禮遇。始平官、司空處約等決杖一百,解官,仍案驗圍川官人及李靖等。」公進諫曰:「李靖、王珪皆知禮法,必不許移動宮人自取好處,此或言者過誤,發陛下嗔怒;如其實然,亦可矜恕。何者李靖等陛下心膂大臣;宮人、皇后、埽除僕隸,其委付事理不同,較其輕重,全無等級。又,靖等出外,官人訪朝廷法式,歸來陛下問百姓疾苦,靖等自不可不與官人相見,官人等亦不得不參。至於宮人出使,不與州縣交涉,惟得供其飲食,自外何所參承若以此罪責及官人,不益陛下德音,徒駭天下耳目。」太宗曰:「公言是也。」乃釋州縣之罪,李靖等亦寢不問。   諫優長樂公主禮數   長樂公主將出降,太宗謂房玄齡等曰:「長樂公主,皇后所生,朕及皇后並所鍾愛。今將出降,禮數欲有所加。」房玄齡等咸曰:「陛下所愛,欲少加之,何為不得請倍永嘉公主。」然永嘉公主即太宗之妹也。公曰:「不可。昔漢明帝欲封其子,云:『我子豈得與先帝子等,可半楚淮陽。』前史以為美談。天子姊妹為長公主,天子之女為公主,既加長字,即是禮有尊崇,或可情有淺深,無容禮相逾越。」太宗然其言,入謂文德皇后曰:「我欲加長樂公主禮數,魏徵不肯。」文德皇后聞之,大喜,遣中使齎錢二十萬,絹四百匹,詣公宅,宣令謂公曰:「比者常聞公中正而不能得見,今論長樂公主禮事,不許增加,始驗從來所聞,信非虛妄。願公常保此心,莫移今日。喜聞公言,故令將物相賞。公有事即道,勿為形跡也。」   諫所行事與貞觀初有異   太宗公問曰:「朕所行事,與貞觀初有異否?」對曰:「貞觀之初,陛下銳情思政,從諫如流,每因事觸類為善,志存儉約,無所營求。比者造作微多,至於諫爭,時有忤色,以此為有異耳。」   諫權萬幻任心彈射   公奏:「治書權萬紀、侍御史季仁敬,俱以告訐為正凡所彈射,皆非有罪,陛下掩其所短,收其一切之用,乃騁其奸計,附下罔上,多行無禮以取強正之名,誣房玄齡、斥退張亮,無所肅厲,徒損聖明,道路之人皆有謗議。臣伏度聖心,必不以謀慮深長,可委以棟樑之任,將以其無所避忌,欲以警厲群臣。若群臣信挾回邪,猶不可以小謀大;若群臣素無矯偽,空使上下離心。以玄齡張亮之徒,猶不得申其枉曲,其餘疏賤之類,孰能免其欺罔伏願陛下留神再思。自任二人已來,有事弘益,臣即甘心斧鉞,受不忠之罪;陛下如未能舉善以崇德,豈可進奸而自損乎?」太宗默然無以應,賜絹五百匹,俄而奸狀漸露,遂免仁敬而出萬紀。   諫魏王不得折辱貴臣   魏王,文德皇后所生,太宗特所寵異。貴要言:三品以上多輕蔑王者。意欲誣毀公等以激怒太宗。太宗大怒,御齊政殿,引三品以上入,作色而言曰:「我有一口語,欲向卿等道。往前天子是天子,今時天子即非天子邪往前天子兒是天子兒,今天子兒即非天子兒邪我見隋家諸王,一品以下皆不免其躓頓,我自不許兒子縱橫,卿等何為蔑我兒邪我若教之,豈不能折辱卿等?」房玄齡以下,戰慄流汗,拜謝。公正色而進曰:「當今群臣,必無敢輕魏王者。然在禮,臣子一也。傳稱:王人雖微,列諸侯之上,諸王用之為公卿,若不為公卿,則下土之諸侯也。今三品以上列為公卿,並天子大臣,陛下之所敬異。如其小小不是,魏王何得折辱若國家綱紀替壞,臣所不知。以當今聖明,魏王豈得如此?且隋高祖不知禮義,寵縱諸子,使行無禮,尋皆罪黜,不可為法,亦何足道。」太宗聞之,喜形於色,謂群臣曰:「凡語理到,不可不服。朕之所言,身之私愛;魏徵所言,國家大法。朕向者忿怒,謂理在不疑;見魏徵所論,方始覺屈也。人君發言,亦何容易。」   諫於虢州彩銀   虢州統軍裴師利奏:「諸山大有銀礦,彩之極有利益。」敕殿中少監趙元楷,令諸國府衛士及百姓彩之。類為勞擾。公進諫曰:「昔堯舜置璧於山,投珠於谷,所以崇名顯號,見稱千祀。陛下巍巍盛德,思與堯舜比隆;戡定大功,遠逾湯武之烈。所急在於仁義,所寶豈是珍奇珍奇既積,仁義必損。且勞役衛士,與下爭利,人不見德,將何取焉。」太宗深納之,即令停廢。   ○諫聽諫與貞觀初不同   太宗御兩儀殿,謂公曰:「朕比來所行得失、所布政化,何如昔年?」對曰:「若威之所加,遠夷朝貢,比於貞觀之始,不可等級而論;若德義潛通,人心悅服,比於貞觀之初,相去又亦甚遠。」太宗曰:「遠夷來朝,應由德義所加。德義不如昔時,功業何以得益?」公曰:「昔者,四方未定,常以德義為心;今以海內無虞,漸更驕奢自溢。所以功業雖盛,終是不如往時。」太宗曰:「今所行與往前何以為異?」公曰:「貞觀之初,恐人不言,導之使諫;三年以後,見人諫爭,悅而從之;四年以來,不悅人諫,雖黽勉聽受而終有難色。」太宗曰:「於何事如此?」公遂指陳之曰:「即位之初,處元律師罪死,孫伏伽諫曰:『法不至死,無容濫加。』遂賜蘭陵公主園准錢百萬。或曰:『所言尋常而所賞太厚。』答曰:『我即位以來,未有諫者,所以賞之。』此導之使言也。某州司戶參軍柳雄於隋資妄加等級,人有言之者,陛下令其自首,不首當與死罪,遂固言是真,竟不肯首。大理推得其偽,將處雄死,少卿戴冑奏云:『法止合徒。』陛下曰:『我已與其斷,當但與死罪。』冑曰:『陛下即不時殺,非臣所及,付臣法司,法不合死,不敢酷濫。』陛下作色遣殺,冑爭之不已,至於四五,然後欣然赦之,曰:『曹司但能為我作如此守法,豈畏濫有誅夷。』此則悅以從諫也。往者,某縣丞皇甫德參上書,有忤聖者,陛下以為訕謗,臣奏稱賈誼當漢文之代,上書云:可為痛哭者三,長太息者五,自古上書率多激切,若不激切,不能起人主之心;激切即似訕謗。於時雖從臣言,賞物二十段,然意甚不可。此是小難於受諫。」太宗曰:「誠如公言,非公無能道此者。人皆苦不自覺,公向未道之時,都自言所行不變;及見公論說,始覺志意漸移。公但常保此心,朕終不違公語也。」   ○諫遣使西域市馬   太宗遣使西域,立葉護可汗,又別使齎金帛,歷諸國市馬。公諫曰:「今發國使以立可汗為名,可汗未定即緣諸國市馬,彼必以為意在市馬,不為專立可汗,得立,則不甚懷恩;不得立,則以為深怨。諸蕃聞之,必不重中國,市馬既不可得,縱得馬,亦還路無從。但使彼安寧,則諸國之馬,不求自至矣。昔漢文帝有獻千里馬者,曰:『吾吉行日三十,凶行日五十。鑾輿在前,屬車在後,吾獨乘千里馬,將以安之乎』乃償其道里之費而反之。漢光武有獻千里馬及寶劍者,馬以駕鼓車,劍以賜騎士。陛下凡所施為,皆邈過三王之上,奈何至於此事,欲為二帝之下乎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,蘇則曰:『若陛下惠及四海,則珠不求自至;求得之,不足貴也。』陛下如不能慕漢文之高行,不畏蘇則之言乎?」太宗納其言,欣然而止。   ○諫益州北門造綾錦   益州及北門造綾錦金銀等作,公諫曰:「金銀珠玉,妨農事者也;錦繡纂組,害女工者也。一夫不耕,天下有受其饑;一女不織,天下有受其寒。古人或投之深泉,或焚之通衢,而陛下好之,愚臣不勝其恥。」 ○諫聘鄭仁基女為充華   隋通事舍人鄭仁基女,年十五六,有容色。文德皇后請備嬪御,太宗乃聘為充華,詔已施行,冊使將行,公聞已許嫁陸氏,遽進諫曰:「陛下為人父母,子愛萬姓,當憂其所憂,樂其所樂。自古有道之主,以百姓心為心,故君處台榭,則欲人有棟宇之安;食膏梁,則欲人無饑寒之患;願嬪御,則欲人有室家之歡。此人主之常道也。今鄭氏之女,久已許人,陛下取之而無顧問,播之四海,豈為人父母之義乎臣所傳聞,或未指的,恐虧盛德,情不敢隱。君舉必書,所願特留神慮。」太宗聞之,大驚,乃手詔答之,深自克責,遂停冊使。左僕射房玄齡、中書令溫彥博、禮部尚書王珪、御史大夫韋挺等內外群官奏稱:「許適陸氏,無顯然之狀,大禮既行,不可即止。」陸爽又抗表云:「其父存日,與鄭家還往,時相贈遺資財,無婚姻交涉。」太宗謂公曰:「群臣或阿順旨,陸氏何為分疏?」公曰:「以臣度之,其意可識,將以陛下同於太上皇。」太宗曰:「何謂也?」公曰:「太上皇昔平都城,得倖處儉婦。處儉時為太子舍人,太上皇聞之不悅,遂令東宮出為萬泉令,每恐懼不全首領。此陸爽謂陛下今雖容之,恐陰加譴責,所以反覆自陳,不足多怪。」太宗笑曰:「外人意見,或當如此。然朕之所言,未能使人必信。」   ○諫解薛仁方官加杖   蜀王妃父楊譽,競婢為都官郎中薛仁方留問,未及與奪,其子為千牛,於殿庭自列云:「五品已上,不合留身。以臣父是國親,故生節目,不肯斷決,淹歷歲年。」太宗聞之大怒,曰:「知是我之親戚,猶作如此艱難,不可容也。」即令杖仁方一百,免所居官。公進諫曰:「城狐社鼠,皆是微物,為其所憑恃,除之不易;況外家公主,舊號難理。漢晉已來莫能禁御。武德之中,已多驕逸,陛下登極方已肅然。仁方既是職司,能為國家守法,豈可橫加嚴罰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開,萬端爭起,後必悔之,將無所及。自古能禁此事,唯陛下一人。備預不虞,為國常道,豈以水未橫流便欲自毀堤防臣竊思度,未見其可。」太宗曰:「誠如公言,向未思耳。然仁方專擅,禁不奏聞,雖不合重罪,宜少加懲肅。」笞三十,放之。   ○諫處張君快等死   刑部奏:「張君快、歐陽林謀殺蘇志約取銀,君快不下手。貞觀九年三月赦:劫賊不傷財主,免死,配流。經門下奏定。」刑部郎中高敬言:「舉斷合死。」門下執依前奏,尚書任城王道宗錄奏。太宗謂侍臣曰:「國有常典,事跡可明,何得各為意見,弄其文墨。」因令御史勘當。御史奏之,太宗曰:「君快等謀為劫殺,何得免死?」因令殺之。公進諫曰:「據律:劫賊傷財主者皆死;謀殺之條:元謀者斬,下手者絞,於皆配流。劫賊重謀殺,輕赦是一時之恩,劫賊不傷財主,免死配流。則君快從重,法被寬;而刑部於後從輕,法斷死,臣實有疑。」太宗曰:「幾人行劫?」公對曰:「三人,下手者處死罪。」太宗令議。議定奏聞,太宗曰:「三人謀,從二人之言。」因令配流。   ○諫貴臣遇親王下馬   魏王師王珪奏:「准令,三品已上,遇親王於道不下馬。今皆失於儀准。」太宗怒曰:「爾等並自尊貴,卑下我子,此為非法,我不能行。」公諫曰:「自古迄今,親王在京師者,班次三公,吏部、尚書、侍中、中書令,並三品也。若此等為王下馬,王又不可安。然訪諸故事,則無可准行之,於今自隳國法。」太宗曰:「國家所以立太子者,擬朕百年之後以為君也。然則人之存亡不在老幼,設無太子,則立嫡孫;若無嫡孫,即立諸子。以此而言,亦須崇敬。比孫於我,不亦近乎?」公曰:「殷家有兄終弟及之義,自周已降,立嫡必長,所以絕庶孽之覬覦,塞禍亂之源本,為國家者,所宜深慎。陛下向責王珪,乃忿怒肆情,不可以聞於臣庶。」太宗怒乃解。   ○諫責顯仁宮官司   太宗東巡,將入洛,次顯仁宮,宮苑官司多被責罰。公進諫曰:「陛下今幸洛州,為是舊徵行處,喜其安定,故欲加恩故老。城郭之人未蒙德澤,官司苑監多及罪辜。或以供奉之物不精,或以不為獻食,此則不思止足,志存奢靡,既乖行幸本心,何以副百姓所望隋主每命在下多作獻食,好為供奉,倘不好不多,則有威罰。上之所好,下必有甚,競為無限,遂至滅亡。此非載籍所傳,陛下目所親見。為其無道,故天命陛下代之。當須戰戰兢兢,每事儉約,參蹤盛烈,貽訓子孫。奈何令在下之人,悔不為奢麗也陛下若以為足,今日不啻足矣;為不足,萬此亦不足矣。」太宗大驚曰:「非公,朕安得聞此言而今而後,庶無此事。」   ○諫河南安置突厥部落   伐國公李靖、英國公李勣等擊突厥牙,破之,其部落或投延?,或投西域,而多歸降者。太宗欲於河南處之。公諫曰:「匈奴自古至今,未有如斯之破敗也,此是上天剿絕,宗廟神武。且其積代為寇,百姓冤讎。陛下以其歸降,不能誅滅,即宜遣還河北,居其故土。匈奴人面獸心,非我族類,強必寇盜,弱則卑服,不顧恩義,其天性也。秦漢患之若是,故發猛將以擊之,收取河南以為郡縣。陛下奈何以內地居之且今降者,幾至十萬,數年之間,滋息自倍。居我肘腋,甫邇王畿,心腹之疾將為後患,尤不可居以河南也。」溫彥博曰:「不然。天子之於物也,天覆地載,有歸我者則必養之。今突厥服滅,餘落歸附,陛下不加憐愍,棄而不納,非天地之道,阻四夷之意。臣愚甚,謂不可遣居河南,初無所患。所謂死而生之,亡而存之,懷我德惠,終無叛逆。」公曰:「不然。晉代有魏,時番落分居近郡,郭欽、江統請逐塞北,武帝不納欽統等言,數年之後遂傾瀍洛。前代覆車,殷鑒不遠。陛下必用彥博之言,遣居河南,所謂養虎自遺患也。」彥博又曰:「不然。聖人之道,無不通古先哲,王有教無類。突厥餘魂,以命歸我,我受護之,使居內地,指麾教導,示以禮法。數載之後,自為農夫,選其酋首,遣居宿衛。畏威懷德,何患之有。且光武居南單于於內部,為漢藩翰,終乎一代,不有叛逆。」太宗遂用彥博計。   ○諫出韋元方為華陰令   司門員外郎韋元方,給使過,所供遲晚,給使奏之,太宗大怒,出元方為華陰令。公進諫曰:「帝王震動若雷霆,怒須當罪,何得妄發前為給使夜行,遂出敕書,事似軍期,誰不驚駭但宦者之徒,古來難狎,輕為言語,易生患害,獨行遠使,深非事宜,漸不可長,所宜深慎。」太宗深納其言。   ○諫平高昌以為州縣   高昌平,太宗欲以為州縣,公諫曰:「陛下初臨天下,高昌主先來朝謁,自後屢有商胡。稱其遏絕貢獻,不禮大國,遂使王誅。再加若罪,止文泰斯亦可矣。未若因而撫之,而立其子,所謂伐罪弔人,威德被於遐外,為國之善者也。今若利其土壤以為州縣,常須千於兵鎮守,數年一易,每往交替,死者十有三四,遣辦衣資,離別親戚,十年之後,隴右空虛,陛下終不得高昌撮谷尺布以助中國。所謂散有用而事無用,臣未見其可。」太宗不從。   ○諫高昌不失臣禮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高昌不失臣禮,豈至滅亡朕平此一國,甚自內懼,今欲永隆功業,唯在上下不驕,進拔忠謇,以自匡正,黜貪殘,用忠良,不以小人之言而議君子,以此三道守茲寶位。」公進言曰:「臣觀古帝王撥亂創業,必自誡懼。彩芻蕘之言,從忠讜之策;天下既安,恣情肆欲,甘樂諂諛,惡聞正諫。張良,漢王畫計之臣,及高祖為天子,廢嫡立庶,良曰:『今日之事,非口舌所能爭也,』終不敢復言。況陛下功業之盛,以漢高祖方之,彼不足言,唯即位十有五年,聖澤光被;今又平殄高昌,屢以安危係意,方欲納用忠良,開正言之路,天下幸甚。昔齊桓公、管仲、鮑叔牙、甯戚並飲,桓公謂叔牙曰:『曷不起為寡人壽』叔牙奉觴而起曰:『使公無忘出而在於莒也,使管仲無忘束縛在於魯也,使甯戚無忘飯牛車下也。』桓公避席再拜曰:『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,則社稷不危矣。』」太宗笑謂公曰:「朕不忘布衣,公不得忘叔牙之為人也。」   ○諫封禪   貞觀六年,匈奴克平,遠夷入貢,符瑞日至,年穀頻登。太宗欲封泰山,數與房玄齡等言及封禪;太宗欣然。於是群臣咸稱述功德,以為時不可違,今日行之,臣等猶謂其晚。公諫以為不可。太宗曰:「朕欲公極言之,勿有所隱。朕功不高邪?」曰:「功高矣。」「德未厚邪?」曰:「德厚矣。」「華夏未乂安邪?」曰:「乂安矣。」「遠夷不慕義邪?」曰:「慕義矣。」「嘉瑞不至邪?」曰:「至矣。」「年穀不登邪?」曰:「登矣。」「然則何為不可?」公對曰:「陛下功高矣,人未懷惠;德厚矣,澤未滂流;諸夏乂安矣,未足以供事;遠夷慕義矣,無以供其求;符瑞雖臻而罻羅猶密,積歲豐稔而倉廩尚虛,此臣所以竊為未可。臣未能遠譬,且借喻於人。今有人長患十年疼痛,不息醫療,且愈,皮骨僅存,便欲負米一石,日行百里,必不可得。隋氏之亂,非只十年,陛下為良醫,除其疾,雖已乂安,未甚充實,告成天地,臣竊為疑。且陛下東封,萬國咸萃;要荒之外,莫不奔走。今自伊洛已東,暨乎海岱,灌莽巨澤,茫茫千里,人煙斷絕,雞犬不聞道路,蕭條進退艱阻,寧可引彼夷狄,示以虛弱乎竭財以賞,未厭遠人之望;加年終復不償百姓之勞。或遇水旱之災,風雨之警,又庸夫橫議,悔不可追。豈獨臣之懇懇,亦有輿人之誦眾無以奪。」於是乃止。   ○諫西行諸將不得上考   太宗考三品已上,令公省其當否,有所疑者,輒於狀傍注帖。西行諸將並不得考。公乃諫曰:「臣聞彩尺璧者,棄其微瑕;錄大功者,不論細過。西行諸將,雖無大功,君集萬均,克平寇亂,不辱國命,跋涉艱阻,來往二年,考其勤勞,與在家者不異。若使人無怨讟,亦不可勸勉將來。臣愚以謂,西行諸將,君集萬均以外,五品已上,有功勳、無罪殿者,其考請,更斟酌,匪唯一事得所,足以勸後人。」太宗從之。   ○諫親格猛獸晨出夜還   太宗幸同州,校獵,親格猛獸,晨出夜還。公諫曰:「臣聞《書》美文王不敢盤於游田;《傳》述虞箴,稱夷羿以為誡。昔漢文臨霸?,欲馳下,袁盎攬轡曰:『聖主不乘危,不僥倖。』今陛下馳六轡,飛馳不測,如有馬驚車敗,陛下若欲自輕,其奈高廟何孝武好格猛獸,相如諫曰:『力稱烏獲,捷言慶忌,人誠有之,獸亦宜然。卒然遇逸才之獸,駭不存之地,雖有烏獲之猛,逄蒙之伎,不可得用而枯木朽株盡為難矣。雖萬全而無患,然本非天子所宜。』近孝元郊泰畤,因留射獵,薛廣德奏稱:『竊見關東困極,人民流離,今日撞亡秦之鍾,歌鄭衛之樂,士卒暴露,從官勞倦,願亟反宮。』上即日還。臣竊思此數帝之心,豈同木石,獨不好馳騁之樂而割情屈已從臣下之言者,志存為國,不為身也。臣聞車駕近出,親格猛獸,晨往夜還,以萬乘之尊,暗行荒野,踐深林,涉豐澤,甚非萬全之計。願陛下割私情之娛,釋格獸之樂,上為宗廟社稷,下慰群寮兆庶。」太宗曰:「昨夜之事,偶屬麈昏,非故然也。自今以後,深用為誡。」   ○諫禁張士貴   太宗因教習不整,遣太將軍張士貴杖中郎、郎將等,士貴坐杖輕,下吏。公諫曰:「臣在外竊聞大將軍張士貴坐行杖阿縱,送付大理。臣以為教習不整,官司誠合重責,但將軍之任,職在爪牙,委以心膂,取其誠效,行杖小有不稱,未是將軍之罪。且使將軍執杖,已不可為後法。又以杖輕加責,彌復驚駭物情。假令推得阿私,終恐有虧聖德。」太宗大笑,遽令釋之。   ○諫案驗告訐   太宗聽告訐之言,案驗多謬。公進曰:「凡欲致化,必在上下相親,朝廷輯睦。今則告訐者進,遏惡者不齒,君子苟免,小人遂忘,莫相勸誡,任其是非,國俗如此,何以求化?」太宗納之。   ○諫內出高昌婦女與薛萬均對事   或告大將軍薛萬均平高昌,日與高昌婦女有私,敕大理卿孫伏伽推鞫,萬均不服,內出高昌婦女對問。公諫曰:「萬均兄弟,誠款早著;奸私之事,虛實難明。若罪狀顯然,錄付伏伽自了;若事無指的,萬均必是有辭,遣大將軍與破亡婦女對辨奸穢,辭既不伏,聽者必疑。臣聞君使臣以禮,臣事君以忠。實則所得者輕,虛則所失者重,故秦穆公飲盜馬之酒,楚莊王赦絕纓之客,且楚莊秦穆,並夷狄之諸侯,列名五伯,垂芳千祀。況陛下以萬乘之主,道高堯舜,作之不法,何以示遠?」太宗納其言而罷焉。   ○諫新羅國獻美女   新羅國獻美女,公諫曰:「臣一昨在內,略聞新羅國重更進女,未委逗留計。蕃夷獻女,誠不足怪,但今日受納,實非其時,道路傳聞,必生橫議,若微虧聖德,悔不可追。且願詳擇事誼,以禮告示,申其使人誠款;必不得已,然後遂其所欲,則遠夷悅服,人無謗言。」太宗喜形於色而遣之。   ○諫閹豎妄有所奏   閹豎使還,妄有所奏發,太宗甚怒,公進諫曰:「閹豎雖微,狎近左右,時有言語,輕而易信,浸潤之譖,為患特深。以今日之明,必無所慮;為子孫教,不可不杜絕其原。」太宗笑曰:「非公,朕安得聞此言。」   ○諫責房玄齡等   房玄齡、高士廉問少府少監竇德素,北門近有何營造,德素以聞,太宗大怒,謂玄齡等曰:「君但知南牙耳,北門小小營造,何預君事邪?」玄齡等拜謝。公進曰:「臣不解陛下所責,亦不解玄齡等謝。玄齡等並是大臣,即陛下股肱耳目,有何營造,何容不知責其訪問,臣所不解;且所為有利害,役功有多少。陛下所為若是,當助陛下成之;所為若非,奏陛下罷之,此乃君使臣,臣事君之道也。玄齡等問既無事而陛下責之,玄齡等不識所守,但知拜謝,臣亦不解。」太宗深愧之。   ○諫李弘節家人賣珠坐所舉   桂州督李弘節身死之後,其家賣珠,太宗聞之,乃宣言於朝曰:「此人平生之日,宰相皆言其清,其家今既賣珠,所舉者豈得無罪?」敕案之。公諫曰:「陛下生平疑此人濁,未見受財之所,今聞其賣珠,將過罪舉者,臣不知所謂。自聖朝以來,為國盡忠、清貞自守、終始不渝者,屈突通、張道源而已。通子三人來選,共有一匹羸馬;道源兒子不能存立,未見一言及之。今弘節為國立功,前後大蒙賞齎,居官終沒不言貪殘,妻子賣珠,未為有罪。審其清者,無所存問;疑其濁者,傍責舉人,雖雲疾惡情深,是亦好善不篤。臣竊思度,未見其可,恐有識聞之,必生橫議。伏願留心再思。」太宗撫掌曰:「造次下思,遂有此語,方知談不容易。」   ○諫上書多論綾錦   或有上書者,太宗覽之,謂侍臣曰:「比來多論綾錦,卻不言獵射。」公對曰:「綾錦雖陛下所好,比之猶差;從禽不強人所不能。古人有言曰:『道所以不言,言亦知不可得。』」太宗笑曰:「理實當然,魏徵之言,亦何由可得。」   ○諫移魏王居武德殿院   太宗移魏王於武德殿院,公諫曰:「此殿在內,處所寬閒,參奉往來,極為便近。王既是愛子,陛下常欲安全,每事抑其驕奢,不處嫌疑之地。今移此殿,便是東宮之西,海陵昔居,時人以為不可,雖時異事異,猶恐人之多言。又王之本心,亦不寧息。既能以寵為懼,伏願成人之美。」太宗欣然從之。 ○對突厥內大雪   北蕃歸朝人奏稱:「突厥境風大寒雪,人饑,羊馬並死。中國人在彼者,皆入山作賊,其人情大惡。」太宗聞之,謂公曰:「觀古來人君,行仁義、任賢良則理;行暴虐、任小人則亂。突厥所信任者,並共卿等見之,略無忠正可取者。頡利復不憂百姓,恣情所欲為,朕以人事觀之,亦何可久,卿以為何如?」公對曰:「昔晉文侯問李克,諸侯誰先亡克曰:吳先亡。文侯曰:何故克曰:戰數勝戰。數則人疲,數勝則主驕,以驕主馭疲人,不亡何待頡利逢隋末中國喪亂,遂恃眾內侵,今尚不息,此其必亡之道。」太宗然之。   ○對北蕃擾亂鬚髮兵   太宗謂公曰:「今北蕃擾亂,鬚髮兵收取河南地。」公對曰:「突厥雖亂,未甚指的。必其牙所有事,自不敢住在河南。臣愚請更詳審。」太宗曰:「古有好仁義而亡者,有好戰伐而滅者,朕意止欲安靜,得非病邪?」公對曰:「靜者為化之本。」   ○對大亂之後大可致化   太宗論自古政化得失,因曰:「當今大亂之後,造次不可致化。」公對曰:「不然。凡人居安樂則驕逸,驕逸則思亂,思亂則難化。在危困則憂死亡,憂死亡則思化,思化則易教。然則,亂後易教,猶饑人易食也。」太宗曰:「善人為邦百年,然後勝殘去殺,大亂之後,將求致化,寧可造次而望乎?」公對曰:「此指常人,不在聖哲。若聖哲施化,上下同心,人應如響,不疾而速,期月而可,信不為過。三年成功,猶謂其晚。」太宗深納其言。右僕射封德彝等,咸共非之曰:「三代以後,人漸澆訛。故秦任法律,漢雜霸道,皆欲化而不能,豈能化而不欲。魏徵書生,不識時務,若信其虛論,必敗亂國家。」公曰:「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,行帝道則帝行,王道則王,在於當時所化之而已。考之載籍,可得而知。昔黃帝與蚩尤七十於戰,其亂甚矣,既勝之後,復致太平。九黎亂德,顓頊徵之,既克之後,不失其化。桀為亂虐而湯放之,在湯之日則得太平。紂為無道,武王伐之,成王之日亦致太平。若言人漸澆訛,不返淳樸,至今應悉為鬼魅,寧可復得而教化邪?」德彝等無以難之,然咸以為不可。太宗力行不倦,三數年間,契丹、靺鞨內附,突厥破滅,部落列為編戶。太宗每謂侍臣曰:「貞觀之初,人皆異論云:當今必不可行帝王道,唯魏徵勸我而已。我從其言,不過數載,遂得華夏安寧,遠夷賓服。突厥萬代以來常為勍敵,今頭首並帶刀宿衛,部落皆襲衣冠,使我不動乾弋,數年之間遂至於此,皆魏徵之力也。」又復謂公曰:「玉雖有美質,在石間,不值良工琢磨,與瓦礫不別;若遇良工,即為萬代之寶。朕雖無美質為公所切磋,約我以仁義,弘我以道德,使朕功業至此,公亦足為良匠,唯惜不得使封德彝見之。」公再拜,謝曰:「匈奴破滅、海內康寧,自是陛下威德所加,實非群下之力;但喜逢明聖,不敢貪天之功。」太宗曰:「朕能任公,公稱所委,其功獨在朕乎何故飾讓也。」   ○對上封人請親納表奏   上封人多請太宗親納表奏,以防壅塞。太宗以問公,公對曰:「觀此人意見,殊乖大體。若請陛下,不任百司親庶事,豈唯朝堂一所,則州縣之務亦須陛下親斷。」   ○對隋日禁囚   太宗論隋日禁囚,公對曰:「臣昔在隋時,聞有盜發煬帝,令士澄捕之,但有疑即苦加拷掠,枉承賊者二千於人,並令同日斬決。大理丞張元濟怪之,試尋其狀,乃有六七人盜發之日,先禁他所,才被放出,亦遭推劾,不勝苦痛,虛以自誣。元濟因此更事,尋究二千人內,唯有九人不明,又案驗九人,四人非賊。有司不敢執奏,遂並殺之。」太宗曰:「非唯煬帝無道之君,臣下亦不盡忠。須相匡諫,不避誅戮。豈得苟行諂佞,求悅譽乎君臣如此,何能不敗賴公等共相輔弼,遂得囹圄空虛。欲公等善始令終,常如今日。」   ○對齊文宣何如人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齊文宣何如人?」公對曰:「非常顛狂,然與人共爭道理,自知短屈,即能從之。臣聞齊時,魏愷先任青州長史,嘗使梁還,除光州長史,不就,楊遵彥奏之。文宣帝大怒,召而責之。愷曰:『臣先任青州大藩長史,今有使勞,更無罪過,反授小州,所以不就。』乃顧謂遵彥曰:『此漢有理。』因令舍之。」太宗曰:「往者盧祖尚不肯受官,朕遂殺之,宣帝雖顛狂,尚能容止,此事朕所不如也。祖尚不受處分,雖失人臣之禮,朕即殺之,大是傷急。一死不可再生,悔所無及,宜復其官陰。」   ○對周孔儒教商韓刑法   太宗曰:「周孔儒教,非亂代之所行;商韓刑法,實清平之?政。道既不同,固不可一概也。」公對曰:「商鞅韓非申不害等,以戰國縱橫,間諜交錯,禍亂易起,譎詐難防,務深法峻刑以遏其患,所以權救於當時,固非致化之通軌。」   ○對為政之要務全其本   太宗與貴臣宴於丹霄殿,謂群官曰:「為政之要,務全其本。若中國不靜,遠夷雖至,亦何所益朕與公輩共理天下,令中夏乂安,四方靜肅,並由公等咸盡忠誠,共康庶績之所致耳。朕實喜之。然安不忘危,亦兼以懼。朕見隋煬帝篡祚之初,天下強盛,棄德窮兵以取顛覆;頡利近者,足為強大,意既盈滿,禍亂斯及,喪其大業,為臣於朕;葉護可汗亦大強盛,自恃富貴,通使求婚,失道怙亂,奄致破滅;其子既立,便肆猜忌,眾叛親離,覆基絕嗣。朕雖不能遠慕堯舜禹湯之德,自睹此輩,何得不誡懼乎公等輔朕,功績已成,唯當慎以守之,自致長保,並宜勉力,事有不可,則須明言,君臣同心,何得不理。」公對曰:「陛下弘至化,安天下,可謂功已成矣。然每睹非常之慶,彌切慮危之心,自古至慎,無以加此。臣聞鮑叔牙飲桓公,祝曰:『願君無忘在莒,管仲無忘在魯,甯戚無忘飯牛』。陛下居安思危,在治思亂,無忘之念過叔牙之願矣。臣聞上之所好,下必從之,明詔獎勵,足使懦夫立節。」   ○對為君之道先存百姓   太宗問拓設使人曰:「拓設兵馬,今有幾許?」對曰:「見有四千餘兵,舊有四萬餘人。」太宗曰:「為君之道,必須先存百姓,若損百姓以奉其身,如割脛以自啖,腹飽而身弊。」又曰:「身安天下安。必須先正其身,未有表正而影曲,上理而下亂者。朕每思傷其身者,不緣外物,皆由嗜慾以成其禍。若耽嗜滋味,玩悅聲色,所欲既多,所須亦大,既妨政事,又擾生人。且復出一非理之言,萬姓為之解體,怨讟既作,離叛亦興。朕每思此,不敢放逸。」公對曰:「古者聖哲之王,亦近取諸身,遠體諸物。昔楚聘詹何曰:『未聞身理而國亂者。』陛下所明,實古之大義。」   ○對西胡愛珠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朕聞西胡愛珠,若得好珠,劈身藏之。」侍臣咸曰:「貪財損己,實為可笑。」太宗曰:「勿唯笑彼,今官人貪財,不顧性命,身死之後,子孫被辱,何異西胡之愛珠邪帝王亦然。恣情放逸,勞役無度,信任群小,疏遠忠正,有一於此,豈不滅亡。隋煬帝奢侈自賢,身死匹夫,亦為可笑。」公對曰:「臣聞魯哀公謂孔子曰:『有人好忘者,移宅乃忘其妻。』孔子曰:『又有好忘者甚於此,丘見桀紂之君,乃忘其身。』」太宗曰:「朕與公等,既知笑人,今共相匡輔,庶免人笑。」   ○對奏事戰懼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朕見胡裴始畢上書,論西蕃事,意頗有情理。朕與共語,非常戰懼。今奏一事,人亦應如此。」公對曰:「天顏俯臨,豈得不懼。臣見在外諸司,欲奏事者,先三五日反覆尋思,及其臨奏,三分不能道得一分。尋常易事,尚難如此,況爭諫之人,出言皆是觸忤。賴蒙陛下假其顏色,若不如此,理終不申。」   ○對古來帝王皆欲國祚長久   太宗曰:「古來帝王,皆欲國祚長久,但為威勢既高,下情不能上達,加以小人君子雜處,其朝任不得人,遂至亡滅。」公對曰:「巧佞忠正,無代不有,但相時君所好而進。若用忠正則理,用邪佞則亂,必然之理也。」太宗曰:「為帝王者,必須慎其所與,只如鷹鷂鞍馬聲色殊味,朕若欲之,隨須即至,如此等事,常敗人正道。邪佞忠正,亦在時君所好。若任不得賢,何能無滅。」公對曰:「臣聞齊威王問淳於髡曰:『寡人所好,與古者聖王同否』髡對曰:『古者聖王所好有四,今王所好唯有三種。古者好色,王亦好之;古者好馬;王亦好之;古者好味,王亦好之;古者好賢,王獨不好。』齊王曰:『今無賢可好也。』髡曰:『古之美色即有西施毛嬙,奇味即有龍肝豹胎,善馬即有飛兔綠耳,此等今既無之,王之廚膳、後宮、外廄,今亦備矣。王若以今之無賢,未知前代之賢得與王相見否。』」太宗深然之。   ○對西蕃通來幾時   太宗嘗御瑤池殿,顧謂侍臣曰:「西蕃通來幾時?」公對曰:「《禹貢》云:西至流沙。又云:西戎即敘,不明境域所至。漢武帝置敦煌、張掖等郡,自此已後漸通西域。」太宗謂群臣曰:「朕聞漢武帝時,為通西蕃,中國百姓死者大半。此事著在史籍,不能具道。但隋後主欲開?嶺已西,鎮守俱未當死者,繼於道路。加聞流沙已西,仍有隋破壞車轂,其邊即有白骨狼籍。北築長城,東渡遼水,征伐不息,人無聊生,天下叛之,聚而為盜,煬帝安然,恣其所欲,遂至滅亡,只為不聞其過。朕以此事永為鑒誡。今與諸公共理百姓,但有不可行,即向朕言,勿得面從,苟相悅譽。且朕素無學術,未閒政道。一日萬機,不能盡經耳目,所有處斷,恐獨見不明,致有失所。所以委公等,公等善相輔弼,使兆庶得所,此乃長保富貴,蔭及子孫;若屍祿曠官,苟貪榮利,必加黜辱,終不容舍。朕既以漢武帝、隋後主為龜鏡,公等亦須常將此事相規諫也。」群臣並拜謝。公進曰:「陛下思弘至化,砥礪群下,臣等敢不竭股肱之力。但恐識度愚淺,無益萬分。臣聞漢武帝承五代之資,天下無事,府庫充實,士馬強盛,遂思騁其欲以事四夷,聞蒟醬而開邛僰,貪良馬而通大宛,北逐匈奴,南征百越,老弱疲於轉輸,丁壯死乎軍旅。海內騷然,戶口減半,至於國用不足,府庫空虛。乃榷估鹽鐵,徵稅關市,課算舟車,告緡賣爵,侵漁百姓。萬端俱起,外內困窮,無以給邊費,議以營田代卒,冀以助軍,迄於暮年,方始覺悟。下哀痛之詔,封丞相為富民侯,僅以壽終,幾及大亂。煬帝恃其強盛,思欲追蹤漢武,戎車屢動,人不聊生。十餘年間,亡身戮國。陛下威加海外,無遠不臻,深惟二主以為殷鑒,所謂一人有慶,兆民賴之。臣等奉以周旋,不敢失墜。」太宗曰:「朕遇千慮一失,必望有犯無隱。」   ○對百官應有堪用者   太宗曰:「百官之內,應有堪用者,朕未能知之,不可造次,為天下主誠亦難。朕今行一事,則為天下所觀;出一言即為天下所聽。用得好人,為善者皆勸;誤用惡人,不善者競進。賞當其勞,無功者自退;罰當其罪,為惡者誡懼。故知賞罰不可輕行,用人彌須審悉。」公對曰:「舉選之事,自古為難。故考績黜陟,察其善惡。今欲求人,必須先訪其行,審知其善,然後任之。假令此人不能濟事,只是才力不及,不為大害;誤用惡人,假令強幹,為患極多。但亂代唯求其材,不顧其行;太平必須材行俱兼,始可任用也。」   ○對鐵之為用   太宗曰:「鐵之為用,無處不須。至於金銀,玩好而已。不知何意,人皆愛之。」公曰:「兵杖農器,非鐵不可;金銀珠玉,唯有豐年人以為貨。故諺云:『豐年珠玉,儉年穀粟』。」太宗曰:「正為蕃人愛,不可全棄。」   ○對侍臣全無諫爭   太宗謂孫伏伽曰:「今以公為諫議大夫,必須獻可替否。」又謂侍臣曰:「公等全無諫爭。」公對曰:「昔者齊景公射不中的,而左右俱稱其善,景公曰:『自晏子死,不復聞寡人之過。』弦章對曰:『上之所好,下必從之。君若以謇諤為忠,則人皆晏子。』陛下每稱述忠諫之士,若有事須獻替,誰敢不盡其忠?」   ○對李密王世充優劣   太宗問曰:「義寧之初,國家雖有關中,王世充、李密各自割據。當此之時,諸君所事之主,誰優誰劣?」公對曰:「李密智計英拔而器度局小。」戴冑奏稱:「王世充言議分明繁而寡要,為化但為一時之利,不堪思其後圖。」太宗曰:「平定天下,朕雖有其事,若守之失圖,功業亦復難保。秦始皇實可為誡。公等宜念公忘私,榮名高位,可以長守。」公對曰:「臣聞之:戰勝易,守勝難。陛下深思遠慮,安不忘危,功業既彰,德教復洽。常以此為政,天下不得不安,四海不得不樂。」   ○對吐谷渾使人懼   吐谷渾使人請婚,唐儉奏稱:「其使大戰懼。」太宗曰:「公等以此言虛實。」公對曰:「今四方諸國,並為陛下臣妾。若發一使,遣諸國徵之,立即敗亡,何得不懼也。」   ○對隋煬帝求覓無己   太宗曰:「隋煬帝求覓無己,內則淫蕩於聲色,外則剿人以黷武,遂至滅亡。朕睹此,但以清靜撫之。今百姓自言安樂,豈知朕之力也。」公對曰:「堯人擊壤而歌,亦云:『帝有何力於我哉』只將此事,以為太平百姓,亦不知由主上安之也。」太宗曰:「朕今安養百姓,豈求其知,但論理亂在時君耳。」公對曰:「此事非知之難,終行之難。」   ○對隋日山東養馬   太宗曰:「隋日,山東養武馬,一匹百餘貫錢。」公對曰:「當時官人因自販馬,粟麥既賤,立限令市。非理督責,乃至破其產業,官人馬盡便寬其日月。百姓不堪,所以聚而為盜。」太宗謂侍臣曰:「朕身不下殿堂而四夷賓服,此之功業,實所重惜思安,其術未嘗一日忘也。朕見隋煬帝,都不以官人違法為意,性多猜忌,唯慮有反叛者。朕則不然,但慮公等不遵法式,致有冤滯,每見告密之徒,殊不掛意,宜體此心,務以德養人,即是勿毀之道。」公對曰:「陛下平定宇內,實如詔旨。今功業既定,天下已安,而日慎一日,務以德勝。臣等雖愚,敢不奉識聖意。」太宗又謂蕭璟曰:「卿在隋時,數見皇后否?」璟對曰:「自其兒女,不得相見;臣何人也,輒得見之。」公曰:「臣聞煬帝,特不信齊王,常有中使察之,奏其飲宴,則曰:『經營何事稱意』若其憂悴,則曰:『彼將有他念。』故爾父子之間且猶至是,而況他人乎?」太宗曰:「今朕視正道,勝煬帝知齊王遠矣。」   ○對隋主入突厥界   太宗曰:「大業之初,隋主入突厥界,兵馬之強,自古已來不過一兩代耳。大業之末,夷人極盛,今一衰弊,並為我擒。以此觀之,富貴不可驕逸也。」公對曰:「天下安危,唯在為政善惡。臣觀隋氏、突厥之敗,實由貪賤放逸。陛下居安思危,故得天下靜謐。」   ○對不見讜言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比三兩月來,不見公等讜言,未知以朕不可諫爭,隱而不言為是庶事咸得不須論也!」公對曰:「陛下每見一事即為鑒誡,臣等深識聖情,必事理有違,豈敢隱而不奏。然比來大使既出,內外無事,所以不論。」   ○對喪亂未有如隋日者   太宗曰:「古來雖復時遭喪亂,未有如隋日者。朕皆平之,功何如古人?」公對曰:「前代雖逢喪亂,皆有牧宰割據,不過數歲即有所歸。至於隋末天下鼎沸,百姓塗炭,經十餘年,陛下應天順人,一時平定,此乃再造天地,重立區夏,此之功業,古來未有。」   ○對人君所務寬厚   太宗謂右僕射李靖等曰:「人君之道,唯在寬厚,非但刑戮,乃至鞭撻亦不欲行。比每人嫌朕太寬,未知此言可行否?」公對曰:「古來帝王,以殺戮肆威者實非久安之策。臣等見隋煬帝初有天下,亦大威嚴,而官人百姓造罪未一。今陛下仁育天下,萬姓獲安,臣下雖愚,豈容不識恩造。」太宗曰:「公等假以為非,朕終不改此志。」   ○對向曉後有一星   太宗謂李靖等曰:「今旦向曉,復有一星出東方,舊者合昏沒,何因更有此星?」又曰:「埽星。」公對曰:「典籍所載,有長星,有孛星,有彗星。長星其形極長,孛星小短,彗星如埽形。今人所謂埽者,即是彗星。」公又奏曰:「臣聞古帝王未有無災變者,但能修德,災變自消。陛下因有天變,遂能誡懼,反覆思量,深自克責,雖有此變,必不為災。」   ○對人身假令無病   太宗曰:「夫人之身,假令無病,不免有疥癬,及時有小惡處。用人求備,理實為難。」公對曰:「自古為政,但舉大體。堯舜之時,非全無惡,但為惡者少;桀紂之代,非全無善,但為惡者多。譬如百尺之木,豈能無一枝節今官人居職,豈能全不為非但犯罪者少,即是大化。」   ○對百姓籍我撫養   太宗謂房玄齡等曰:「今天下百姓,籍我撫養,先須令我安穩。今上封者,唯道九成往來,百姓辛苦。」公對曰:「陛下意存容納,許其進言,則妄處多不妨,時有可錄。陛下所有短長,此人多不肯隱,但容納之,亦是善事。」   ○對百姓大似信佛   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:「在外百姓,大似信佛。上封人欲我每日將十個大德共達官同入,令我禮拜。觀此,乃是道人教其上書。」公對曰:「佛法本貴清淨,以退浮競;且道、俗事既不同,昔釋道安,一時名德,符永固與之同輿,權翼以為不可;釋惠琳非無才俊,宋文引之升殿,顏延之云:『此三台之位,豈可使刑餘之人居之。』今陛下若欲崇信佛教,豈須日別見道人。」   ○對兒子常一處   吳王恪奉見太宗,謂房玄齡等曰:「朕於兒子,常欲一處。但家國事義,實亦不同。欲令其子孫代代桓繼,且又絕其覬覦。朕今供養太上皇,與私亦異,以鎮撫四海,不貽太上皇憂。為孝則天子之孝也。」公對曰:「臣聞孝行有三:大孝尊親,其次不辱,其下能養。今陛下立身揚名,富有天下,華夷安泰,此實大孝,豈同進饘粥侍左右之孝也。且以四海之主,豈比庶人若與子孫同在一處,非所以保根固本之策。」   ○對無事與公等飲   太上皇幸兩儀殿,內外群臣奉見太上皇,還西宮,太宗從至大安宮,還,顧謂長孫無忌等曰:「今天下無事,侍太上皇與公等同宴,可謂至樂。然朕若與公等忘政事,但歡宴,蓋非常安之法。」公對曰:「陛下酣宴之後,猶不忘庶政,古者堯舜禹湯所以太平,實用此道。」太宗因曰:「古之人君處廊廟,居逸樂,臣下一事失所,便棄前功,解免黜放,急處如此。」公對曰:「人君發怒於一臣,將行刑罰而能念其舊功者,鮮矣。陛下今發德音,臣等幸甚。」   ○對言者君子之樞機   太宗曰:「朕每思言者,君子之樞機,談何容易;匹夫之間,出言不善,人或記之,成其恥累。朕則四海之主,出一言失所,虧損豈同匹夫者邪?」公對曰:「人君居四海之尊,若有虧失,古人以為日月之蝕,人皆見之,實如陛下之所誡慎。」 ○對所居殿隋文帝造   太宗謂房玄齡等曰:「朕所居殿,隋文帝造,已經四十於年,損壞處少。唯承乾殿是煬帝造,工多覓新奇,鬥棋至小,年月雖近,破壞已多。今為政,更欲別作意見,亦恐似此屋耳。」公對曰:「昔魏文侯時租賦歲倍,有人致賀,文侯曰:『令戶口不加,租賦歲倍,此由課斂多,譬如皮,熟之令大則薄,令小則厚,理人當亦如此。』由是魏國大化。臣今量之,陛下為政,百夷賓服,天下已安,但須守今日化道,亦歸之於厚,此即是已足也。」   ○對周齊末主優劣   太宗謂公曰:「昨進周齊史看,末代之主,為惡莫不相似,俱至滅亡。然兩主若為優劣?」公對曰:「二主亡國雖同,其行即別。齊主懦弱,政出多門,上下相蒙,遂至亡國;周主立性凶強,威福在己,亡國之事,皆在其身。以此而論,齊主為劣。」   ○對平定四方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計朕平定四方,優勤百姓,雖不及前代哲王,比煬帝故應萬倍。但君臣相須,事同魚水。然魚不得水則立,水無魚則廢。世有理亂,移易風俗,終自如舊。固知國家唯藉臣佐及百姓,共相翊戴,方得保其尊榮。」公對曰:「昔楚王召詹何為相,何曰:『唯解修身,不解理國。』王又遣使重請何曰:『未有身正而國不理者。』今遠方慕化,並由陛下克己自修,所以夷狄咸知效命。」   ○對刑法寬猛   太宗御太極殿,大赦,因謂侍臣曰:「為君極難,法若急,恐濫及善人;法若寬,則不肅姦宄。寬猛之間,若為折衷?」公對曰:「自古為政者,因時設教。若人情似急,則濟之以寬;如有寬慢,則糾之以猛。時既不常,所以法令無定。」   ○對有天下者皆欲子孫萬代   太宗曰:「朕常思,自古有天下者,皆欲子孫萬代,政化過於堯舜,及其所行,則與堯舜相反。如秦始皇,亦是英雄之主,平定六國已後,才免其身,至子便失其國。桀紂幽厲,亦皆喪亡,朕為此不得不懼。且天下百姓,傾耳側目,唯看善惡。朕豈得不自思之。」公對曰:「自古以來,人君為難,只為出言即成善惡。若人君出言欲聞已過,其國即興;若出言欲人從已,其國即喪。古人云:『一言可以興邦,一言可以喪邦。』正為如此。但天下人,皆自進於陛下以榮其身,若正人即欲以正道輔佐,佞人即欲以邪道自媚,工巧者則進奇服異器,好鷹犬者即欲勸令畋游。所欲自進者,不覺為非,皆言為是。若陛下常守正道,則奸人不能自效,如開其路,則人人欲遂其心矣。」太宗曰:「然。」   ○對隋大業起居注   太宗問侍臣:「隋《大業起居注》,今有在者否?」公對曰:「在者極少。」太宗曰:「起居注既無,何因今得成史。」公對曰:「隋家舊史,遺落甚多。比其撰錄,皆是採訪,或是其子孫自通家傳參校,三人所傳者,從二人為實。」又問:「隋代誰作起居舍人?」公對曰:「崔祖濬、杜之鬆、蔡允恭、虞南等。臣每見虞南說,祖濬作舍人時,大欲記錄,但隋主意不在此,每須書、手、紙、筆所司多不即供,為此,私將筆抄錄,非唯經亂零落,當時亦不悉具。」   ○對帝王有盛衰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觀古來帝王,有盛有衰,猶朝之有暮,皆為蔽其耳目,忠正者不言,邪諂者日進。既不見其過,以至於滅亡。朕在九重之中,不能遍覽天下,故布之卿等,以為朕之耳目,莫以天下無事,四海安寧,便不存意。」公對曰:「自古亡國之主皆為居安忘危,處理忘亂,所以不能長久。陛下富有四海,內外清晏,遂能留心政道,常如臨深履薄,國家曆數,自然靈長。臣等濫當重任,今又親蒙誡勖,唯知自勵,敢不盡心。」   ○對隋末百姓不自保   太宗曰:「隋時百姓,假有財物,豈能自保自我有天下以來,存心撫養,無所科差,人人皆得營產業,守其資財,即我所賜。向使我徵求無已,雖數賞賜,亦不如不得。」公對曰:「堯舜在上,百姓亦云:『耕田而食,鑿井而飲。』含哺鼓腹而云:『帝有何力於其間哉。」今陛下如此含養百姓,可謂日用而不知矣。」又奏曰:「昔晉文公出畋,逐獸碭入大澤,迷不知所出。其中有漁者,文公謂曰:『我,若君也,道安從出我且厚賜汝。』漁者曰:『臣願有獻。』文公曰:『出澤而受之。』於是送出澤。文公命曰:『子之所欲教寡人者何也願受之。』漁者曰:『鴻鵠保大海之中,厭而數移徙之小澤,則必有繒弋之憂;??保淵厭而出之淺渚,則必有網羅釣射之憂。今君逐獸,碭入至此,何行之大遠也。』文公曰:『善。』謂從者記漁者名,漁者曰:『君何以名為君其尊天事地,敬社稷,固四國,慈愛萬民,薄賦斂,輕租稅者,臣亦與焉;君不尊天事地,不敬社稷,不固四國,外失禮於諸侯,內逆人心,一國流亡,漁者雖有厚賜,不得保也。』遂辭不受。」太宗曰:「卿言是也。」   ○對月令早晚有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《月令》蚤晚有?」公對曰:「今《禮記》所載,《月令》起自呂不韋。」太宗曰:「但為政專依月令,善惡復皆如所記否?」公對曰:「秦漢已來,聖主依《月令》事多矣;若一依者,亦未有善,但古者設教,勸人為善,所行皆欲順時,善惡亦未必有此。」太宗曰:「《月令》既起秦時,三皇五帝並是聖主,因何不行《月令》?」公對曰:「計《月令》起於上古,是以《尚書》云:『敬授人時。』呂不韋止是修古《月令》,未必始起秦代也。」   ○對讀書善事   太宗問曰:「朕比讀書,所見善事,並即行之,都無所疑;至於用人,則善惡難別,故知人極為不易。朕比任使公等數人,何因政化猶不及文景?」公對曰:「陛下留心政道,委任臣等,逾於古人,正由臣等庸短,不能副陛下所寄;若論四夷賓服;天下無事,古來未有似今日者。至於文景,不足以方聖德。」公又曰:「自古人君,初為政者皆欲比於堯舜,及天下既安,即不能終其善事。人臣初被委任,亦欲盡心竭力,及得富貴,即欲保全官爵。若使君臣常不懈怠,豈有天下不安之理?」太宗曰:「確論至理,誠如公言。」   ○對弘演內肝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狄人殺衛懿公,盡食其肉,獨留其肝,弘演呼天大哭,自出其肝而內懿公之肝。今欲求其人,不可得也。」公對曰:「在君待之而已。昔豫讓為智伯報仇,欲刺趙襄子,襄子執而護之,謂讓曰:『子昔不事范中行乎智伯盡滅之,子乃委質智伯,不為報仇,今為智伯,何也』讓答曰:『臣昔事范中行,中行以眾人遇我,我以眾人報之;智伯以國士遇我,我以國士報之。』在君禮之而已,何患無人。」   ○對懷州有上封事者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朕昨往懷州,有上封事者云:『何為常差山東眾丁於苑內營造,即日徭役似不減隋時。懷洛已東雕殘,人不堪命,而畋獵尤數,驕逸之主也。今者復來懷州游畋,是不得復至洛陽矣。』夫四時搜狩,既是帝主常禮,今幸懷州,秋毫不乾於百姓,凡上書諫爭,自有常准。臣貴有辭,主貴能改。如斯詆毀,有似咒詛。」公對曰:「國家開正言之路,所以上封者極多。陛下親自披閱,或冀片言可取,所以僥倖之士,得肆丑詞。臣諫其君,甚難折衷,從容諷動使行之。孔子曰:『凡諫有五,吾從諷諫。』漢元帝嘗酎祭宗廟,出便門,御樓船,御史大夫薛廣德當乘輿前,免冠頓首曰:『宜從橋。陛下不聽臣,臣自刎,以頸血汗車輪,陛下不得入廟矣。』元帝不悅,光祿勳張猛進曰:『臣聞主聖臣直,乘船危,就橋安。聖主不乘危。廣德言不可不聽。』元帝曰:『曉人不當如是邪。』乃從橋。以此而言,張猛可謂能諫其君者也。」   ○對百姓安否   公拜埽還鄉,太宗遣三衛二十人從,仍借殿中馬三十匹,賜物七百段。並給傳乘。至是還,奉見焉,太宗勞之曰:「今日卿至,真可謂喜也。」公再拜謝。太宗乃問所經百姓安否,公對曰:「百姓咸蒙亭毒之恩,並得安居樂業。」太宗曰:「朕存心愛養,不愧古人,所未免百姓之言,唯獵一事耳。」時桂陽主在座,奏稱:「陛下出遊,唯將近親左右及給使等,何關百姓?」公曰:「譬如人之故舊,有兒子無賴,破其產,雖不關已,然心必惡之。」又曰:「去冬暮,從懷州還,有人言陛下復欲幸關南,在外悉裝束訖而竟不行,因何有此消息。」太宗笑曰:「當時實有此心,但畏卿嗔,遂即不去。」公再拜謝。   ○對守文創業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帝王之業,草創與守文,孰難?」左僕射房玄齡奏稱:「天地草昧,群雄競逐,功破乃降,戰敗乃服。由此言之,草創為難。」公對曰:「帝王之起,必由仁德,天下樂推,同心協力,為物除害,天授人與,翻為不難;然既得之後,志趣驕逸,人樂安靜而行役不休,人已雕殘而裒斂不息,有國之弊,常由此起,以斯而言,守文則難。」太宗謂房玄齡曰:「卿所對,不如徵之切也。」   ○對君臣治亂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君亂於上,臣理於下;或臣亂於下,君理於上,二者苟逢,何者為甚?」公對曰:「君心向理,則照見下非;若誅一勸百,誰敢不畏若昏暴於上,忠諫不從,雖百里奚、伍子胥之在吳虞,不救其禍。」太宗曰:「必如此也。齊文宣惛暴,楊遵彥以正道扶之,得理,如何?」公對曰:「遵彥彌縫暴主,救理人物,才得免亂,亦甚艱辛,於聖主嚴明,臣下畏法,不同日而語。」   ○對山崩川竭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山崩川竭,自古以為災。比來水旱不調,抑亦由人事」。公謝曰:「山有朽壤而崩,古人不以為患;唯政教有失,乃以為災。」太宗曰:「然。」   ○對隋主博物有才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朕觀隋主文集,博物有才,亦知悅堯舜之風,五桀紂之行。然而行事,即與言相違,何也?」公對曰:「自古稱人主之善,在有君人之量,能任使人,智者為之謀,勇者為之戰,雖聰明聖哲,以黈纊冕旒垂耳目。隋主雖有俊才,無人君之量,恃才驕物,所以至於滅亡。」太宗曰:「然。昔漢武徵役不息,戶口減半,中涂能改,還得傳祚子孫。向使隋主早寤,亦不至滅亡也。」   ○對往歲馬料   太宗曰:「往歲馬料甚厚,今唯料麩三升,數年來又放宮人三五千人出,准計所費,與舊當減半,何為往日人多料厚而常足,今日人少料薄反以不供,何也?」公對曰:「往歲所須,皆於百姓取足;今日所用,皆於倉庫出供,所用雖多,不擾百姓;所以用雖少於往時,而供進時有所闕。」   ○對古今人同異   太宗問曰:「今人與古人同邪。」公對曰:「人多以古人淳樸,今人澆浮。以臣量之,勢亦相似。」太宗曰:「今之人固不及古,古之君臣為化,唯以百姓心為心;近代帝王,唯損百姓以適其欲。朕今與公等,雖不及古,然須以百姓為心,不得有損於物而自奉也。」   ○對慶善樂為文舞   慶善樂為文舞,破陣樂為武舞,詔公及虞南、褚亮、李百藥等為之詞。太宗謂侍臣曰:「昔周公相成王,制禮作樂,久之乃成。逮朕即位,數年之間,成此二樂;五禮又復刊定,未知堪為後代法否朕觀前王有功於人者,作事施令,有即為法所貴,不忘其德者也。朕既平定天下,安堵海內,若德惠不倦,有始善終,自我作古,何慮不法。若遂無德於物,後代何所遵承以此而言,後法不法,猶在朕耳。」公對曰:「陛下撥亂反正,功高百王,自開闢已來,未有如陛下者也。更創新樂,兼修大禮,自我作古,萬代取法,豈止子孫而已。」   ○對太子師保古難其選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太子師保,古難其選。成王幼小,以周召為保傅,左右皆賢,足以長仁致化,稱為聖主。及秦之胡亥,始皇所愛趙高作傅,教以刑法,及其篡也,誅功臣、殺親戚,酷烈不已,旋踵亦亡。以此而言,人之善惡,誠由近習。朕弱冠交遊,唯柴紹竇誕,然則誕等為人,既非三益,及朕居寶位,經理天下,雖不及堯禹之明,庶免乎孫皓、高緯之暴,以此言之,復不由染,何也?」公對曰:「中人可與為善,亦可與為惡。然上智之人,自無所染。陛下受命自天,平定寇亂,救兆人之命,旋致昇平,豈紹誕之徒能累聖德但《傳》云:『放鄭聲,遠佞人。』近習之間,尤宜深慎。」太宗稱善。   ○對漢代常以八月選子女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漢代常以八月選洛陽中子女資色端麗者,載還後宮,此不可為法。然即日宮內,甚多配役之口,使其誕乳諸王,是非所宜。據此論選補宮列,理宜依禮。」公對曰:「人多惑嬖色,乃致敗亂。周幽惑褒姒,晉獻惑驪姬,耽於寵欲,廢嫡立庶,幽王因此身死,遂喪西周;獻公身雖護沒,禍延數代。嬪御之間,所宜深慎。」   ○對帝王之興有天命   太宗問侍臣曰:「帝王之興,必有天命,非幸而得之也。」房玄齡對曰:「王者必有天命。」太宗曰:「此言是也。朕觀古之帝王,有天命者,其勢如神,不行而至;其無天命,終至滅亡。昔周文王、漢高祖,啟洪祚,初受命,則赤雀來;始發跡則五星聚。此並上天垂示,徵驗不虛。非天所命,理難妄得。朕若仕隋朝,不過三衛,亦自惰慢,不為時須。」公對曰:「《易》云:『潛龍勿用。』言聖德潛藏之時,自不為凡庶所識,所以漢祖仕秦,不逾亭長。」   對封禪   太宗謂房玄齡等曰:「封禪是帝王盛事,比表請者不絕,公等以為何如?」公對曰:「帝王在德不在封禪。自喪亂已來,近泰山州縣,雕殘最甚。若車駕既行,不能全無使役,此便是因封禪而勞役百姓。」太宗曰:「封禪之事,不自取功績歸之於天;譬如玄齡等功臣,雖有益於國,能自謙讓歸之於朕,豈似不言而欲自取。今向泰山,功歸於天,有似於此。然朕意常以嵩高,既是中嶽,何謝泰山。公等評議。」   對積德累仁   太宗問公曰:「朕為人主,實仰止古先帝王。至於積德累仁,豐功厚利,四者朕皆行之,何等優劣?」公對曰:「德仁功利,陛下兼行矣。至於功利二善,所益居多。夫平海內之亂,除戎狄之害,是陛下之功;安堵黎元,各復生業,是陛下之利。」   對賢人出仕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夫賢人出仕,進則利物榮主,退則官達名成,勤於此事,聞之益少。唯有見惡如崩,淫酒是務,此皆不學而能,是以善人常少,惡人居多。古人稱百年一賢,謂之比戶企佇,奇才常不可得。」公對曰:「夫賢人居則善其身,達則兼濟其物。是以明聖求之,不有懈怠。」   對帝王不能常理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朕聞自古帝王,亦不能常化。假令內安,必有外擾。當今遠夷率服,百穀豐稔,賊盜不作,內外寧靜,朕喜得此事,故共公等樂飲。此非朕一人之力,亦由公等共相存輔。然安不忘亡,理不忘亂,雖知今日無事,亦須思臣終始,常得如此,始是可貴。」公對曰:「自古以來,元首股肱不能備具,或時君聖臣即不賢,或遇賢臣即無聖主。今陛下聖明,所以致化;臣等駑蹇,不稱陛下所任,然臣等雖不堪任用,陛下放黜即得;若有賢臣,但令君不思化,亦無所益。今天下太平,臣等以為喜,此由陛下居安思危,孜孜不怠。」太宗曰:「萬機事重,豈得不思。公可語起居郎,常書笏上云:『居安思危。』朕若不思,即向朕道。」   對加藺謨罪   太宗與大將軍藺謨語,謨不對,太宗怒而繫之,後知其聾,乃釋不問,謂侍臣曰:「我昨發怒藺謨,若遂加其罪,豈不枉濫。」公對曰:「古者帝王多因喜怒遂濫其賞罰。今陛下思怒藺謨,遂能卻更思省,若此心不移,四海之福。」   對凌敬乞貸責所舉   有司奏:「近臣所薦凌敬,乞貸之狀。」太宗責公等濫進何也,公對曰:「臣等每蒙顧問,常具言其長短,有學識,強諫爭,是其所長;愛生產,好經營,是其所短。今其為人作碑文,教人讀書,即附托官人,回易求利,與臣等所說事實未乖。陛下未用其長,唯見其短,以為臣等欺罔,實不甘心。」   對高麗等三蕃僧求學   高麗等三蕃僧,求學至中國,游萊州,萊州以聞。太宗曰:「不須遣來,此非為學問,但覘國家虛實耳。」公對曰:「陛下所為,若善此等,固當取則;若不善,雖拒蠻夷,亦無益也。」   對可愛非君   太宗曰:「《書》云:『可愛非君,可畏非人。』天子者,有道則人推而為之主,無道則人棄而不用,誠可畏也。」公對曰:「古語云:『君,舟也;人,水也。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。」陛下以為可畏,誠如聖旨。」 或奏公阿黨親戚   或奏公阿黨親戚者,太宗使御史大夫溫彥博案驗其事,乃言者謬妄。彥博奏:「魏徵人臣,須存形跡,不能避遠嫌疑,為人所道,雖情在無私,事亦可責。」乃令彥博以此旨責公。因謂之曰:「君前後諫爭,凡數百條,豈以小事損君眾美。自今以往,不得不存形跡也。」經數日太宗問公曰:「昨來在外,聞有何不是事?」公正色曰:「前日令彥博宣敕,語臣何因不作形跡,此言大不是。臣聞君臣葉契,義體一同,未聞不存公道,唯事形跡。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,則邦之興喪,或未可知。」太宗瞿然改容,曰:「前發此語,尋已悔之,君不得因茲遂懷隱避。」公乃再拜而言曰:「臣以身許國,正道而行,必不敢欺負;但願陛下使臣為良臣,勿使臣為忠臣。」太宗曰:「忠良有異乎?」公曰:「良臣,稷契咎繇是也;忠臣,龍逢比乾是也。良臣使身獲美名,君受顯號,子孫傳業,福祿無疆。忠臣身受誅夷,君陷大惡,家國並喪,獨有其名。由此而言,相去遠矣。」太宗謂曰:「君但莫違此言,朕不忘社稷之計。」乃賜絹一百匹。   權貴疾公   權貴疾公,每言於太宗曰:「魏徵凡所諫爭,委曲反覆,不從不止,意以陛下為幼主,不同於長君。」太宗曰:「朕少不學問,唯好弓馬,至於起義,即有大功;既封為王,偏蒙偏愛,理道政術,都不留心;及為太子,初入東宮,思安天下,欲克己為政,唯魏徵與王珪導我以禮,弘我以道,勉強從之,大覺利益,遂力行不息,以致太平,並魏徵等之力,所以特加禮重,每事聽從,非私之也。」言者乃慚而止。   霍行斌告變   霍行斌告變,公預其事,太宗覽之,謂侍臣曰:「此言大無由緒,不須鞫問,行斌宜付所司定罪。」公曰:「臣蒙近侍,未以善聞而有大逆之名,罪合萬死。陛下曲垂矜照,臣將何以自安請鞫之。」尋仍拜謝,太宗曰:「卿之累仁積行,朕所自知。愚人相謗,豈能由己,不須致謝也。」   房玄齡考績不平   房玄齡、王珪掌內外考績,治書御史權萬紀奏其不平,追案勘問,王珪不伏,太宗付侯君集案之。公奏稱:「無阿私,必不可推鞫。」太宗大怒,令君集勘當。未奏,太宗問君集,君集奏稱:「『臣謂魏徵,玄齡、王珪挾私濫考,何得阿黨,固執言不可推。』徵答云:『玄齡、王珪俱是國家重臣,並以忠正任使,其所考者既多,或一兩人不當,祗是見有左右,終非心有阿私。若即推繩,不相信任,此事便不可信,何以堪當重委。假令錯謬有實,未足虧損國家。窮鞫若虛,失委大臣之體。且萬紀每日常在考堂,必有乖違,足得論正,當時鑒見,一無陳說,身不得考,方始糾彈,徙發在上嗔怒,非是誠心為國,無益於上,有損於下,所惜傷於正體,不敢有所阿黨。』」遂釋不問。   侍宴於丹霄門   太宗宴於丹霄門樓,極歡,長孫無忌奏稱:「王珪、魏徵昔在東宮,臣等疾之如仇,豈謂今日並坐而宴。」太宗曰:「魏徵等既能盡心,所事當時誠亦可恕。朕能拔擢用之,以至今日,足謂無愧古人。」酒酣,太宗謂曰:「徵每諫,我不能得,即嗔,公等知否?」公對曰:「臣諫不得,實未有喜,亦不敢嗔。」太宗曰:「君若不嗔,何因臨時不應?」公對曰:「臣以事有不可,所以進諫。若不從輒應,便恐此事即行。」太宗曰:「當時且應,更別陳論,亦何為不得?」公曰:「昔舜戒群下:『汝無面從,退有後言。』若臣面從,陛下方始別陳,此即退有後言,豈是稷契事堯舜之意?」太宗大笑曰:「人言魏徵舉動疏慢,此實不然。朕但見其所為,只覺婉媚耳。」公拜謝,曰:「陛下導之使言,臣所以敢諫;若陛下不受,臣豈敢數犯龍鱗。」太宗曰:「史官須記此言。」   論止足之分   公頻論止足之分,太宗未之許。公曰:「群臣委任既久,許其避退,權用之,次觀其能否;既得預察群才,又無獨任之謗,使善人得進,長廉讓之風;若能行之於今,足為將來永法。」太宗曰:「信如公言,然論者猶有同異,待至京下當別議。」   太宗謂侍臣天下安寧   太宗謂群臣曰:「為政者,豈待堯舜之君,龍益之佐。自我驅使魏徵,天下乂安,邊境無事,時和歲稔,其忠益如此。」先是,將發十六道黜陟大使,畿內道未有其人,太宗親定之,問房玄齡等曰:「此道事最重,誰可先使?」右僕射李靖對曰:「畿內事大,非魏徵莫可。」太宗作色曰:「朕欲向九成,事亦不小,寧遣魏徵邪朕每行,不欲與其相離者,適為其見朕是非,必無所隱,今從公等語遣去,朕若有得失,公等能止邪?」乃令李靖充使,公從往九成宮。   太宗御西堂宴集   太宗坐於丹霄門外之西堂,引公及右僕射李靖、中書令溫彥博等入宴,言及群臣才行,謂靖等曰:「朕自為王至於今日,官人或上書獻計,勸朕為善者多矣,日月稍久,官職漸大,志意即移,言論漸少,無不衰倦;唯魏徵與朕為善,官職益高,志節彌厲,見朕一事失所,甚於已身有過,朝夕孜孜,終始如一。自立以來,唯見此一人而已。是以敬之重之,同於師傅,不以人臣處之。」其後每謂房玄齡等曰:「魏徵被我拔擢特異,其報我亦深矣。君與我契闊艱辛,多歷年所,勞苦之極,人莫能加。然自即位以來,輔弼我躬,安我社稷,成我今日功業,為天下所稱,君不得與魏徵比矣。」   文德後載誕侍宴   文德皇后誕公主,月滿,宴群臣於丹霄殿。太宗命公圍棋賭,公再拜曰:「臣無可賭之物,不敢煩勞聖躬。」太宗曰:「朕知君有物,不須致辭。」公固言無物堪供進者,太宗曰:「朕知君大有忠正,君若勝,朕與君物;君若不如,莫虧今日。」遂與公棋,才下數十子,太宗曰:「君已勝矣!」賜尚乘馬一匹,並金裝鞍轡勒,仍賜絹千匹。   進五代史   武德中,公與侍中陳叔達、中書令蕭瑀、左僕射封德彝、太子詹事裴矩等,同奉詔分修魏、梁、陳、周、齊、隋六代史。侍中已下,各居權要,既不相統攝,撰者無所稟承,事曆數年,竟無次序。貞觀初,公為秘書監,乃奏停後魏而修梁以下五代。奉敕遣秘書丞令狐德棻、秘書郎岑文本撰周史,前中書侍郎顏師古、給事中孔穎達撰隋史,著作郎姚思廉撰梁陳史,中書舍人李百藥撰齊史。師古徙職,以許敬宗代之。公受詔總加修撰,裁定去取,咸資筆削,多所損益,務在簡正。隋史序論皆出公手,梁陳及齊各為總論。梁史六秩五十六卷,陳史四秩三十六卷,周史五秩五十卷,齊史五秩五十卷,隋史六秩五十五卷,奏之,時稱良史,加左光祿大夫,進封鄭國公,賜物二千段。   讓左光祿大夫   公詣朝堂,抗表讓左光祿大夫,附崔確奏稱:「臣在隋朝,備經喪亂,如臣流輩,死亡略盡,臣得奉太平,又特蒙拔擢,恩澤既深,唯思報效,但臣先有眼疾,比加風疹,轉加增劇。天才陰晦,數步之外,全不見人;倉卒轉動,即覺心識悶亂。方今天下無事,英彥如林,無容痼疾之人久在樞近,非但不可,更加二品,仍乞解侍中之職,授臣一二品散官,不離左右,足申愚見,拾遺補闕,非敢虛飾,此實臣志願。」太宗令崔敦禮謂之曰:「國之安危,資於輔弼,得其人則日隆日化,失其人則敗不旋踵。公寬以接下,忠以奉上,朕每有乖僻,公未嘗不言,社稷安危,唯公是寄。假使公全無兩目,猶當舁公置於左右,朝夕諮詢;況公所患非重,便欲拂衣高蹈,匪獨乖於朕意,僉議以為未可。」   太宗移舊閣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我疹病,移一舊閣,伊乃謗我作望陵台,公等須為我鞫問取。」謂楊師道曰:「卿道姜行本作處,用十車銅,聞誰道?」師道奏曰:「魏徵道。」太宗問公曰:「何以生此?」公不應。太宗再三問,對曰:「道十車銅,是諫爭語;臣若道姓名,某即是訕謗,必不益聖德。」太宗曰:「我有事,皆向卿道,今卿乃為在下,不向朕道,是朕盡心向卿,卿不盡心向朕也。」因令御史引出鞫問之,乃謂治書侍御史杜正倫曰:「朕於天下亦是有功,每至祠祭,雖不親行,常心懷悚懼。魏徵於朕,非義從府臣,朕於罪人之中擢與富貴,得朕借問,遂有所隱。朕事天即能畏敬,魏徵即事,便不盡心。昔蕭何有大功於漢家,祗為請上林地,漢高祖尚係械之,計魏徵勛庸,豈得與蕭何為等,朕為其能諫爭,遂寵遇至此,乃恃寵自驕。朕昔問房玄齡事,答云『不知,』徵當即奏稱:『豈有人臣報主得有所隱。』朕今借問,便不盡心。遣御史推問,乃負氣作如此行步,若朕兒能諫爭,還作此驕慢,亦須撲殺。朕到伊上,豈有顧惜,看伊意況,似國家不得伊時即不得理。古來帝王,未有魏徵,亦得為化,在朕今日,何藉魏徵。」敕杜正倫速按問。公附奏稱:「此閣初移,臣等面奉敕旨,本為避濕,所造不多;但眾庶無知,或有謗議,臣初聞望陵台名,即欲內奏,仍共楊師道平章云:『此名必是浪語,若出合名,百姓自然不惑。』師道語臣:『有便即奏至尊,聽其與說。』不願即顯姓名,非是欲私其人,故隱不道。陛下深居九重,細事不可親見;臣作股肱耳目,非問無由得知。臣數日前見少府監官某乙,問訪比來作司事務多少,云:『更無造作,事亦不多,但北門造閣處,須釘鍱甚急,恐少,便須市。』供作司唯恐闕乏獲罪,臣即語云:『移一舊閣費用幾何』報臣云:『雖是舊事料理,釘鍱須十車五車。』臣即向師道說。前日面奉進,止所造,蓋亦不多役人,又是丁匠,何因人有此語師道共臣平章。只是至尊每事存養,無所造作,人見小小事,即以為多。百姓不可家至戶說,那可彰其言語。」遂釋不問。太宗御百福殿,公奉謝,太宗令韋挺謂之曰:「卿罪重於千鈞,朕任卿使卿,逾於管仲,自近代已來,君臣相得,未似今日。昨問卿事,遂隱不言,朕今思量深可怪恨,向若遂即不道,終不與卿相見。欲論十年任使,一朝遂失,朕意可不惜邪賴卿出外列其姓名,朕錄卿忠誠,所以不責。」公對曰:「臣本九泉下人,蒙陛下拔擢,職在樞近,已經十年,情有所守。昨日遂被聞奏,罪合萬死。陛下平一海內,愛養生人,天授明德,情存至化,軍國機務,皆出聖躬,臣承受不暇,有何功績昨日若死,今日無由奉見聖顏。」   太宗即位有上書者   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:「朕躬即位之初,有上書者非一,或言人主必須威權獨運,不得委任群下;或耀兵振武,威懾四夷,唯有魏徵勸朕偃草興文,佈德施惠,中國即安,遠人自服。朕從其語,天下安寧,絕域君長皆來朝貢,九夷重譯,相望於道。凡以此等事皆魏徵之力也。朕之任用,豈不得人。」公拜謝曰:「陛下聖德自天,留心政術,臣以庸短,承受不暇,豈有所益。」   太宗幸積翠池賜宴賦詩   太宗幸積翠池,賜貴臣宴。太宗曰:「今茲年穀既登,邊方靜息,因此農隙,與公舉酒,酒酣各詠一事。」公得西漢,其詞曰:「受降臨軹道,爭長赴鴻門。騑傳渭橋上,觀兵細柳屯。夜宴經柏谷,朝游出杜原。終藉叔孫禮,方知皇帝尊。」太宗曰:「魏徵所言,必約我以禮。此語意極好,特宜記錄。」   皇孫載誕侍宴   皇孫載誕,太宗幸東宮,置酒極歡。群臣等奏稱:「皇子多已長成,而陛下初未有孫。今者東宮先誕首嫡,此卜代之休徵,無疆之美慶也。率士蒼生,莫不抃舞,臣等喜躍,特百常情。」太宗曰:「君子抱孫不抱子,此是社稷之慶,公等又助朕盡飲,朕安得不喜。」酒酣,太宗召左僕射房玄齡及公於御?前地席,謂曰:「貞觀已前,從朕平定天下,夷凶克亂,周旋艱辛,玄齡功勳,何所與讓。」太宗自解佩刀以賜之。又曰:「貞觀以來,盡心於主,獻納忠讜,國安人利,犯顏正諫,匡朕之違,唯見魏徵一人。古之名臣,何以加此。」雙解佩刀以賜之。   上類戴氏禮   戴氏禮並為注解二秩二十卷上之,詔曰:「禮經殘缺,其來已久。漢代戴聖爰記舊聞,古今所宗。條目雜亂,先儒傳授,多歷年所,咸事因循,莫能釐正。特進鄭國公。徵文高翰林,學綜冊府,服膺典禮,有志討論,乃依聖所記,更事編錄,以類相從。別為篇第,並更注解,文義粲然,遂得先聖微言,因茲重闡,後之學者,多有弘益,宜付秘書,仍令繕寫,賜皇太子及諸王各一本。」並賜物一千匹。   論十六國諸主優劣   太宗與群臣論及十六國諸主優劣,太宗曰:「苻永固何獨為所稱?」房玄齡對曰:「為任使得人則見稱,無其人則不見稱。當時為有王景略。」太宗謂群臣曰:「此猶朕之有魏徵。」公拜謝焉。   預章公主薨   預章公主薨,公奏:「自豫章公主薨逝,陛下久著素服,群情悚栗,咸不自寧。臣聞古之王者,絕於期服,此乃前書典禮,列代舊章。陛下發上聖之慈,深下流之慟,素服以來,遂經旬月;悼往之義,足為加隆。伏願割無已之痛,從先王之禮,改御常服以副群下之心。臣濫蒙重任,不敢寢默。」太宗從之。   太宗以公比諸葛亮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魏徵何如諸葛亮?」岑文本對曰:「諸葛亮一國之政,內處寧安,又行師用兵,威動勍敵,見稱今古。魏徵雖未事事盡兼,至於憂國如家,忠言正諫,朝夕孜孜,古人亦無以加也。」太宗曰:「魏徵懷忠奉國,蹈履仁義,唯以道德為務,無所欺負;執持朕躬,必欲致於堯舜之上。諸葛所行,無以過也;所不如者,行師用兵耳。」   太宗謂侍臣自知者明   太宗謂侍臣曰:「自知者明。人不能善鑒已過,如善為文章,工諸伎藝,皆自謂已善,他人不及;若良工商略,文匠詆訶,蕪音拙句,往往而有。又譬傅母養子,?面豫飾乃堪見人,若櫛髮必須明鏡,覽其形容,以鑒善惡。以此而言,人君亦須得匡諫之臣,道其愆過,即其為政無大乖違。一日萬機,一人聽斷,細微差僻,安能盡美。唯有魏徵,隨事諫正,多中朕失,其進喻啟沃,有同明鏡;分明善惡,▉?見已形。即數餐嘉言,安得不喜。」太宗因舉觴以賜房玄齡、高士廉等,數數勵之。   辭太子太師   皇太子承乾不修德業,魏王泰寵愛日隆,內外庶僚,咸有疑議,太宗聞而惡之,謂侍臣曰:「當今朝臣,忠謇無如魏徵,我遣傅皇太子,用絕天下望。」遂命草詔,謂侍臣曰:「其辭乎?」皆曰:「徵昔為侍中,卒以退讓,儲傅之重,恐必不當。」太宗曰:「徵識吾此意,將不固辭矣。」及詔下,拜為太子太傅,公自陳有疾,太宗謂之曰:「太子,宗社之本,須有師傅,故選忠正以為輔弼。昔周幽晉獻廢嫡立庶,有國行此,國必危;有家行此,家必敗,如漢家幾廢太子,賴四皓來助,乃始得安。我今賴公,即其義也。如公疹病,可臥護之。」公乃就職。   手詔問疾   公疾,太宗手詔曰:「不見數日,憂憤甚深,自顧過已多矣,言已失矣,行已虧矣。古人云:『無鏡可以鑒鬚眉』,可謂實也。比欲自往,恐勞卿,所以使人來去。若有聞知,此後可以信來具報。」公奏曰:「堯舜率天下以仁而人從之,桀紂率天下以暴而人從之,下之所行,皆從上之所好。今大臣進一人則疑其親故,拜一人則疑其奪權,欲遣其人,若為展力所以契闊艱辛,同其生死,聞一人之言,即謂可信;新來言者,何以明其無私?」又奏曰:「古者雖犯重罪,君上每言寬宥,必不獲已,方始加刑。且人君之威,甚於雷霆,今欲加其罪,則理外誣造;將宥其過,則法內曲辭;欲求刑,必寬平,吏不嚴酷,不可得也。」又奏曰:「帝王所重在乎定君臣、明父子、正夫婦,三者不亂,然後內外安寧。比見弟子陵師,奴婢忽主,下多輕上,皆有為而來,漸不可長。」又奏曰:「君子有諸已然後求諸人。無諸已然後非諸人,所藏於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,未之有也。今臨朝堂,以至公為言;退而行之,乃未免私僻之事。或恐有所不便,聞於在下,即橫加威怒以掩塞之,欲人不知,莫若勿為;欲蓋彌彰,掩之何益。帝王大如天地,信如四時,諸葛亮,小國之臣,猶能開誠心,佈公道,今之為政,未能平心,亦虧公道。心所愛則雖僻不以為非,心所嫌則雖正不見其是,居人上者,其身正不令而行,其身不正,雖令不從。今每發言,常疾私相請托,或至小事,自所未免,上為下效,理必然也,雖加之以罪,必不心伏。」太宗稱善。   手詔重聞   太宗手詔曰:「近來疹病,何似漸得可未卿患日久,言面已賒,理國立家,方知難耳。比日自為,勞思委頓,始驗任人則逸,自任則勞,非虛言也,此懷公想知之,可以意得,書何盡心,略而言耳。」   賜殿材為起堂   公宅內無堂,太宗常欲為營造,公謙讓不受。太宗慮公疾甚,乃以小殿材為造焉,五日而成,仍遣中使齎素屏風素褥几案?等就賜之,遂其所尚也。公附表陳謝,太宗手詔曰:「觀卿書,不如尋常,憂惋之情切朕懷意,處卿至此,當為橫濟黎元,經圖達化耳,豈為朕一人而已,何事果來相謝。」   太宗親臨喪   公疾亟,太宗幸其第宅,因屏人而語。明日降手詔曰:「觀卿形,甚憂悶。昨語深慰,昨坐久何似,但得眠即無苦,以卿有古人之風,今送被二張,勿辭也。」太宗又幸其第,公命加朝服,拖紳以見,太宗撫之,流涕問所欲言,公對曰:「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。」乃拜其子叔玉為朝散大夫,並賜牙,仍遣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夜,宿公第,動止輒奏。皇太子亦再幸其第,對之流涕。公薨夜,太宗夢公若平生及朝而奏之,太宗趨臨,赴哭之甚慟,廢朝五日;皇太子亦於西華堂舉哀,悲不自勝,諸王及文武百官、諸州計吏,九品以上皆赴喪所。詔贈司空,相衛黎魏洛刑貝七州諸軍事,相州刺史,諡曰文貞。給羽葆鼓吹班劍四十人,賻絹布千段,米粟千石,陪葬昭陵。因車載柩,無文采之飾,申其宿志也。   太宗幸苑西樓觀葬   公葬日,敕京官文武九品以上及計吏,並送至開遠門外。太宗幸苑西樓望哭,盡哀,令晉王宣敕祭之。太宗因望送作詩曰:「閶闔總金鞍,上林移玉輦。野郊愴新別,河橋非舊餞。慘日映峰沈,愁雲隨蓋轉。哀笳時斷續,悲旌乍舒卷。望望情何極,浪浪淚空泫。無復昔時人,芳春共誰遣。」御撰碑文及輓歌辭,仍親為書。太宗思之不已,遂登凌煙閣,觀其畫,又賦七言詩送靈座焉,其辭曰:「勁筱逢霜摧美質,台星失位夭良臣。唯當掩泣雲台上,空對於形無復人。」   太宗臨朝詔群臣   太宗嘗臨朝,謂侍臣曰:「夫以銅為鏡,可以正衣冠;以古為鏡,可以知興替;以人為鏡,可以明得失。朕常保此三鏡,以防已過。今魏徵殂逝,遂亡一鏡矣。徵亡,朕遣人至宅,就求其書,得遺表一紙,始立稿,草字皆難識,唯有數行乃稍可分辨,云:『天下之事,有善惡。任善人則國安,用惡人則國亂。公卿之內,情有愛憎。憎者唯見其惡,愛者唯見其善,愛憎之間,宜詳審。若愛而知惡,憎而知善,去邪勿疑,任賢勿貳,可以興化矣。』其遺表如此,何必在多。在朕思之,恐不免。斯事書於笏,知而即諫也。」

End of Project Gutenberg's Wei Cheng Kung Chien Lu, by Fangching Wang